时间:2025-01-07 浏览量:
顺昌路的拆迁工作,正在进行中。
一些商户已经结束营业。另一些,还在继续。
本文中的和平美发厅,采写于2019年秋天。我们希望可以留住它拆迁前的样貌。
和一年多前不同的是,门上挂起了“店内请勿拍照”的纸张。
王老板说,店还会开一小段日子。
一
在新天地和老西门地铁站的中间,纵向夹着一条顺昌路。
在顺昌路上,可以坐着吃上弄堂大饼油条,走几步找到一个弄堂口的小皮匠,买到老山东炒货,男女短裤只需“10 元 3 条”,还有老式布匹店、水产行。
17 路电车穿过狭窄的马路,停靠在顺昌路建国东路上。它留存了几十年前的生活方式,一条街置办齐所有生活家当。当然,还有理发。
“和平美发厅”就留存了这条街的气质。
它并不像现在的理发店,做成落地玻璃,走过的人一目了然。店里沿街的玻璃后面是白色蕾丝薄纱帘。玻璃上的蓝色矮胖字体写着“冷气开放”,底下是个支付宝的 logo,“推荐使用支付宝”,色调统一,不过一看就是两个年代的产物。
门口贴着“服务时间:8:30-17:00”,底下贴着“面部护理、离子烫”。”离子烫“几个字若隐若现。在价目表的单子上,还有“修指甲”三个字。
和平美发厅的价目表,分为男宾和女宾,一共近 40 种组合项目。男宾单理发 20 元。发型还有讲究,若是“剃和尚头+修面”,40 元;“单理游泳式、高平头”,25 元。女宾单吹前刘海 15 元,单剪前刘海 15 元。做指甲 35 元,“单吹风、做发型”还分长短,短发 25 元,长发 30 元。
店长王老板依靠在店门口的电瓶车上,张望着街对面新开的小食店。除了头顶的一些白发,他把头后耳边剃得只留 1 毫米长度。
谈及“和平美发厅”的历史,王老板云淡风清地说:
“阿拉么,解放前就开了。”
“老早是国营的,现在么都转制了。阿拉承包是 93 年的辰光。”
“那您是老板吗?”
“撒老板,就混混日子。大家都在上班呀。”王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头,有些不好意思。
■墙上贴满了老杂志里的流行发型
二
走进“和平美发厅”五个繁体字下面的小门,迎面的立式空调上贴着黎明、郑伊健和 Beyond 年轻时的照片。
店里左边一排红色皮质沙发靠墙,给顾客和休息的理发师傅坐下。墙面的镜子上贴着这些年里来过的明星:Angela Baby 拍摄的杂志封面,底下写着“黄晓明夫人”,王师傅喊她 baby。“他们说的呀,我不认识(她)”。
还有 2015 年来拍电影《纽约纽约》的苗侨伟和阮经天,这是一部描述上世纪 90 年代上海的电影。
最大牌的当属“法国影星苏菲·玛索——2015 年 3 月 6 日,本店”。
右手边的 4 张理发椅,二红二黑。红色专为女宾服务,黑色专为男宾服务。“这个撒道理呐。红的(椅子)不好放下来刮胡子的。黑的好放下来刮胡子的。”90 年开始在“和平”工作的张师傅解释说。
店铺正中间是乳白色半圆弧形帐台,帐台的桌子上堆着一摞摞结账的“牌子”,都用塑封袋封好。随着年月,这些牌子们褶皱泛黄,有些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字,只依稀能看到“理发,5 元”的字样。
帐台右边里面的一间小屋子看起来像 VIP 室,门檐上用霓虹灯写着“美容室”,字边上还有一朵霓虹玫瑰花。但霓虹灯暗着,除了拍电影的时候开,平常“节约用电”。算上“美容室”里的红椅子,店里一共 5 把椅子,一张椅子属于一个理发师傅。
■账台桌子上结账用的“牌子”
在顺昌路上,“和平美发厅”已经存在 70 多年了。1940 年代的时代,它就叫“和平”了,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改过一阵“东风”,之后又回归了“和平”的名字。
店里最近一次装修是在 1990 年,随后“和平”的样貌就固定到了今天。1993 年,店改制,自负盈亏。店里的理发师傅们也都 60 岁朝上,他们来自上海各大老牌理发店,到如今退休了依旧在工作。
王老板是 1990 年来到“和平”的,之前在淮海路的“大都会”工作。
“大都会侬晓得伐啦?大都会大概比你年龄还大。”
“90 年,早叻。大都会大概造南北高架之前就拆了。”
“阿拉这里都是退休的。撒返聘啦,本来在这里做的么,要吃饭,要生存的呀。”
“混混日子咯,要过日子的呀”
说着“混混日子”的王老板 1954 年生,操着一口苏北口音的上海话。20 岁出头的时候去当兵,1978 年退伍之后到了上海。
曾经“和平”也有过十几个员工,随着老师傅们纷纷退休,最后坚守下来的还有 4 名员工和王老板。店里最后一次招收学徒也是 80 年代的事情了。
“阿拉现在都正式退休了。为了生存,瞎做做。像我们这个行业,退休工资少呀。又不像人家事业单位,七八千,八九千都有的。阿拉就三千多块。阿拉少呀,就是等级不一样。”
“加上店里收入,一个月有万把块嘛?”
“没的,哪里有噶许多。都做做白相相(玩玩)。这个钞票赚得动的啊?赚不动的。”
三
早上店里很忙碌,多是来“单吹风、做发型”的女顾客。她们衣着考究,跨着小包。“做发型”是她们年轻时候就养成的生活方式。
9 点多的时候,一位黑色连衣裙阿姨走进店里,王老板还在帮前一位顾客吹头发。她就站着和在吹头的王老板嘎三胡。
轮到她的时候,她熟门熟路地拿起一包大发卷放在自己腿上。她往后递一个发卷,老板在她头上卷一个。卷完一头,她坐到了烘发机里面。抱着自己的包,玩起了手机。
“稍微晚点好叻。我还在弄头发。伊拉讲 10 点,稍晚晚点不要紧的。”她对着手机说。
烘完头发之后,她坐回理发椅吹头,对王老板讲:“一帮老同学,我唱歌去”。
王老板把发卷一个个取下,电吹风头对着圆筒梳子将一撮撮头发拉直,只留下发尾的一捎弧度。定型水在耳边两侧喷一喷,再最后微微调整一下后翻式刘海的弧度。不一会儿,一只精神的发型就做好了。
阿姨从包里拿出一间淡蓝色针织衫,胸前有亮片的那种。披上之后,她跨着黑色皮质小包,蹬蹬出门唱歌去了。
在“和平美发厅”,熟客们都是直接进来,坐下,师傅们也都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客人。无需言语。或者说,坐下哪个椅子就知道是谁的客人了。进门一句“剃头”就坐下了,或者“头发剪一剪”。
洗不洗都是剪完了再问的。剪完头,店里的胖师傅拿起飘柔洗发水瓶子,往顾客脖颈后方撒上了白色粉末。用毛巾拍一下后颈,一只男头就理完了。
我好奇飘柔粉里的白粉是什么,胖阿姨一手扇着扇子,一手拿起飘柔瓶子:
“滑石粉呀。就是人家头发弄在身上,倒一点滑石粉。散头发撸掉一点呀。他头上不是有汗嘛。天冷么就用不着用了”。
“掸掸么稍微清爽点,不然人家头颈里一塌糊涂”。
话语间,一个佝偻着的大爷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,穿着两边白条纹的深蓝色运动裤,淡蓝色线衫,脚上踩着一双老北京布鞋。
张师傅拉高嗓门喊道:“35 块,涨价了哦”。
“涨了 5 块”。
“脑子蛮清楚的嘛”。
张师傅麻利地披上了黄色围布。拿起电推子,从耳后开始推起来。人虽然不高,但他站得笔挺。穿着白色长袖衬衫,袖口挽起,左口袋里映出红色香烟盒。
理发、洗发、修面之后,大爷“啊呀”一声缓缓坐了起来。
■在修面的张师傅
他从捏在手里的塑料掉里取出一张餐巾纸,打开餐巾纸,拿出一张一百块和几个硬币。
张师傅拉开了自己的抽屉,数了数今天的牌子。牌子是师傅们的工作记录,一个项目对应一张不同的牌子,一天结束之后,师傅们凭牌子结工作量。
“老早都有帐台的嘛。呀,以前剃好头付钞票都是付到帐台上面的,你不是个人收的呀。”
顾客们几乎都是中老年人,他们结完账从王老板手里接过牌子,再拿给理发师傅。
“牌子呀,老早都用牌子的。”
“当天结账伐啦。伊拉做几只头,牌子多少钞票。按月结工资,当天结账。”王老板解释道。
四
连着剪完两只头,张师傅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,到店门口的电瓶车上坐下。
“90 年这里装修好,我过来的呀。我之前在淮海路雁荡路中原(美发厅)里面(工作)。
“你看我几岁啊,我 60 岁来。”
“一个礼拜上 6 天,每逢礼拜一休息”
“本身大家轮流的,到礼拜六大家轮流休息。后来人少了,隔壁也借掉了。就总共休息一天了。”
我指着张师傅的衬衫问,“这是你的工作服吗?”
张师傅像是听到了一个玩笑,“个衬衫专门上班穿的呀。这个染头发的药水要沾上去的。等下我们下班全部换掉的呀。穿这衣服回去,马路上面不要被人家讲,傻的”。
这时,一个瘦高个爷叔在店门口问张师傅:“生发油有伐?”“倒一点点”。
张师傅从自己桌面上拿出了一小瓶玻璃,倒出了一些油在瘦高个手心里。
“谢谢啊!”
“吃喜酒去,形象好点。个能对得起自己,也对得起人家。”他一边往自己中间已经发白了的头发上抹油,一边将头发往后缕。对着店玻璃里的倒影,看着自己的头发亮了起来。
“吃喜酒去啊。个进来洗个头。”张师傅招呼道。
“不来了不来了,涂一涂就好了”“谢谢啊!”
张师傅接着坐回电瓶车上。
“我住得蛮远的,住在浦东。我老早住在黄陂路徐家汇路这里,就前面 9 号线地铁口那里。后来动迁过去了。住在这里是 91 年大概,91 年动迁掉的,然后搬到浦东上南路,上钢三厂那里。然后世博会动迁,又被动迁过去了。”
这时候已临近 4 点,“一般性等会儿 4 点半超过一点点就关门了。”
张师傅说自己每天坐电瓶车上下班,“回家差不多半个多小时,坐摆渡。南码头路摆渡呀。”
来源:周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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